體壇周報全媒體駐西班牙記者 武一帆

“不要為曲終人散流淚，要為曾經擁有微笑。”莫德里奇朝球迷喊出這句話之后，自己反而泣不成聲，來到場邊坐在水箱子上沉默良久才平復下來。這句話是美國兒童文學作家和詩人蘇斯博士的名句，莫德里奇說他讀到之后很喜歡。這句雞湯味很濃的格言在社交媒體上流傳，其實據考證并沒有在蘇斯博士的作品中出現過，更像是“魯迅體”。

和克羅斯、姆巴佩和C羅相比，莫德里奇絕對算不上是能說會道的人。2017年筆者去即將停用的卡爾德龍球場觀看馬德里德比，在車庫的離場通道內，莫德里奇和一名常駐馬德里的克羅地亞記者吵架。莫德里奇沒說太多話，但不滿和嫌棄的表情浮現在臉上。一年后在俄羅斯，那個有關達里奇和斯爾納的問題早就被扔在已經推平的馬競前主場。出現在盧日尼基球場，是那個經歷幾場加時賽鏖戰，依然疾如風、侵略如火的莫德里奇。那一天，他將年滿33歲，剛拿到第4座歐冠，即將領取金球獎，成為足球界當之無愧的傳奇人物，也無可避免地被歸于老將行列。

一個成功的隊伍里必須有個平日沉默寡言，關鍵時刻爆發出驚人能量的人，可以是頭牌，可以是底牌，但必須是王炸。這個人在巴薩是梅西，在皇馬是莫德里奇。2021-22賽季歐冠1/8決賽，皇馬主場3比1逆轉晉級后，莫德里奇在走廊和更衣室內瘋狂慶祝的畫面極具沖擊力。那就像是戰斗勝利后，士兵打空彈匣來釋放多余腎上腺素的發泄。

現在和以后，再難找到像莫德里奇這樣拿比賽當打仗的人了，畢竟兩樣他都經歷過。每個教練在賽前動員都要求隊員百分百的投入，百分百的集中精神，但實際能做到的沒有幾人。而這些話你甚至不需要告訴莫德里奇。他的態度寫在那張愈發溝壑縱橫的臉上，寫在每一根繃緊的肌肉纖維上，寫在每一次觸球和搶斷上。就在半年前，莫德里奇在場上要求維尼休斯積極防守的畫面曝光。那是他在履行隊長的職責，也是一種我與球隊是一體的本能反應。

莫德里奇是這支球隊的靈魂。他可以是某個層面的足球大師、藝術家，能用外腳背傳出美妙的弧線球，能打進決定比賽勝負的世界波。這些評價和稱號都可以討論。但無法否認和忽視的，是老盧卡擁有的靈魂。一支球隊需要靈魂。強大如皇馬，好比是一個擁有無比強壯的四肢和體魄、并且精熟戰斗技巧的巨人，但越是強大的肉體，更需要強大的靈魂來支持。你感覺不到？那看到39歲的莫德里奇在場邊整理發帶，準備替補登場時的那種安心感是怎么回事？即便他的動作不再敏捷，爆發力大不如前，你也會想：把球交給莫德里奇吧，或許他有辦法。

隨著莫德里奇告別，“典禮中場”時代正式宣告結束。卡塞米羅帶走的是一種極具冒險精神且高效的戰術思路，克羅斯帶走的是維持球隊穩定運行的核心處理器，而莫德里奇即將帶走的是過去10年皇馬的靈魂。弗洛倫蒂諾執掌皇馬的20多年時間，青訓球員逐漸讓位于國際巨星。但無論陣容組成如何多元化，一些本土和青訓球員——即便他們的存在感一直被削弱——總在關鍵時刻點燃球隊的靈魂，從卡西利亞斯到拉莫斯，從納喬到卡瓦哈爾，以及這次一同告別的盧卡斯·巴斯克斯。

在皇馬足夠強大，技術上有不止一個核心，精神上有不止一個領袖時，你能感受到莫德里奇靈魂的溫度；當球隊沒有那樣強大，狀態為傷病所累，支撐著球隊走到最后的，是燃燒著生命和靈魂，帶領天才隊友戰斗到最后一刻的莫德里奇。

在一個什么都講個性，到哪里都提主張和價值的時代，一個人的靈魂，一個球隊的靈魂反而成了配角。足球界肯定還會有更出色的球員，更具個性的巨星，也會更多擅長外腳背傳球的中場，但再不會有第二個莫德里奇。沒人能復刻他的人生經歷，視比賽為戰場的態度也是學不來的。

莫德里奇走了，皇馬去哪里找下一隊魂？